杭州最老的线路,装满了我的童年!

杭州发布 2024-06-11 20:21:00 7563阅


杭州7路公交车,是杭州第一条公交线。这趟往返于灵隐至城站火车站之间的公交线路,沿途有我的整个童年。


7路中途很长一段都经过景区,也就是寺庙、公园、西湖和百货商店,它大致涵盖了老杭州城最重要的一段路线。出生、长大、求学,从幼儿园到念初一,我的生活轨迹一直都在这条线附近。


摄/望湖樓醉書生


我出生的地方离灵隐寺不远,在灵隐的后门一个叫白乐桥的村落,20世纪50年代建,背靠北高峰,翻过一座山就是西溪湿地。


白乐桥原名万佛桥,相传为唐代白居易始建,白居易字乐天,因此又名白乐桥,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重建。白乐桥为单孔石拱桥,造型优美,桥下汇有南北两涧,一名后涧,一名碧溪,溪水东经雷院,出唐家桥东南,趋行春桥入西湖。住在周围的人家都以此桥为门牌名,一户户挨着数数排列过去。


白乐桥1号是一座极具江南古典民居特色的两层小楼,白墙黛瓦,独自伫立于北高峰之下的一片茶田之中。据说,这座农家小院式的建筑原是一位商人的旧庄园,后被中国作家协会买下改建成现存的样子,成了“中国作协杭州创作之家”。


我童年的老家就在白乐桥12号,北高峰索道站出口走几百米,门前一条碧溪延山而下,终日溪水淙淙潺流,自由奔泻。整个村子依山而建,房屋错落繁复,没有高楼建筑,全是低矮的独门独户,有的两户人家之间可能就隔了一道窄弄,左邻右里也都特别熟络,不像现在同住个小区、同一栋楼、同一单元的人们之间竟然都互不相识。


摄/夜班工人丙


村外四周是大片茶园,当年的白乐桥共同生活着本地农民和居民,你来我往,友好共处。桥头竖着一块“白乐人家”的石碑,翻过这座桥,就到了山谷间构筑的一方宁静、温馨的小天地,与灵隐寺的香客云集、人声鼎沸大相径庭。当地人的生活基本靠山吃山、自给自足,一条路上就囊括了杂货铺、餐馆、早餐店、理发店、旅馆等所有的日常必需,人们的活动范围很小。许多年后,我陪远道而来的朋友再去时,小桥流水人家更是简洁素雅了,但那份烟火气早已不在。


从起点站灵隐上车,沿着沥青路经石莲亭、九里松一路下行,儿时觉得这条路好大好宽敞,待如今再回去总觉得不解,路怎么变得这般狭小了,也不知是自己长大了,还是见多了城里的康庄大道。


九里松附近的一一七医院(医院现已更名)就是我母亲临盆生我的医院,因离家最近。据母亲回忆,生我那日恰是立秋后一天,午后突然肚子阵痛了起来,父亲从隔壁家借了一辆三轮车就载着母亲和肚子里的我往医院赶。后来每每经过九里松,我都会想起这一段我还未曾载入的记忆,似乎眼前总能浮现父亲满头大汗踩着三轮车的诙谐画面。


过了龙井路的三岔口,掠过洪春桥就是植物园,读小学那会儿我每天都会在这站下车,然后沿着曙光路方向步行大约五分钟,西湖小学就到了。这一带几乎没什么变化,人行道前日复一日准时出现的是依旧是翘首等待着孩子们放学的家长。


西湖小学前的十字路口是灵隐路与北山街的分界,另一侧与杨公堤、曙光路交汇,由东正式进入西湖景区。北山街在西湖的北岸,北山的脚下,是一条环绕西湖的游览路线。北山自古就已矗立在这里,南宋时虽有了“北山街”的称呼,却未见真正的路,直到7路公交车开通那一年北山街才正式建成,从那时起,一些名人、商贾开始沿湖筑室而居。


摄/卡斯LV


从岳王庙一路向东行进,经过武松墓、钱塘苏小小之墓、新新饭店、葛岭,沿着里西湖蜿蜒向着断桥而去,北山街仅短短三公里路,却是我心目中杭州最美的一段路,一面是山,一面是湖,路两旁栽种着的都是树龄几十年的法国大梧桐,每到深秋,暖阳之下的梧桐树叶一片金黄与湖面的残荷交相呼应,凡是坐车经过这段路的乘客,无不探头去看窗外美景的。


在葛岭站下车,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不远处的断桥。断桥位于白堤东段与宝石山麓接壤处,为“西湖十景·断桥残雪”所在地,可它并非是一座“断了的桥”,始建年代和桥名以及“断”的来历均不详,据说最早见于唐朝诗人张祜《题杭州孤山寺》诗“断桥荒藓涩,空院落花深”一句。在杭州人的记忆里,断桥从来就是观赏西湖风景的人群最集中的地方,“湖边多少观游者,半在断桥烟雨间”,当你伫立桥堍,阴晴霾雪的山色湖光都能一览无余。


我小时候最爱去的地方叫“少年宫”,在经过了断桥的钱塘门外,长大之后才知晓,西湖边的少年宫竟是历史上与净慈寺齐名的昭庆寺,其中的“友谊厅”还是原昭庆寺大雄宝殿的遗址。


摄/廉笑尘


据我的奶奶回忆,那个时光,杭州寺庙的出家人都是从这个昭庆寺毕业再分配到各个庙里的,相当于现在的浙江大学。儿时对于少年宫的执念源于那是一个寓教于乐的地方,周末大人们带着孩子来少年宫有两个原因:一是陪小朋友来上培训班,这里汇集了音乐、美术、舞蹈、书画等一系列课外兴趣辅导班;另一个原因则是少年宫还设有一些列的大型游乐设施,诸如碰碰车、小火车、空中自行车、旋转飞船之类,有点儿像现在的儿童乐园或大型游乐场。


摄/廉笑尘


70、80后那几代人童年能玩的东西甚少,“去少年宫”成为了对孩子们的褒奖。少年宫广场更是当时杭州的重要地标之一,每周一早晨在这里会举行庄严的升国旗仪式;春暖花开、天气晴好的日子里,满广场都散落着家长带着孩子们放风筝,不过广场虽然宽敞空旷,但四周树木偏多,故只适合小孩们放飞,且风筝不得放得太高。不可思议的是,当你经过少年宫广场总能远远就瞥见缠绕了各式各样好看风筝的树,像是从枝丫上长出来似的。


你或许无法想象,乘着7路车去解放路逛一趟百货商店被唤作“去城里荡马路”。在中国,几乎每座城市都有一条路名叫“解放路”,杭州的解放路是为纪念1949年5月3日杭州解放,由中正街改名而来,7路会从延安路停靠胜利剧院,然后拐到解放路。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解放路是杭州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规模较大的商店和市民文化娱乐场所都集中在这条路沿线,如解放路百货商店、新华书店、太平洋电影院、奎元馆、天工艺苑等,特别是延安路和解放路交叉口的解放路百货商店,曾是杭州最早建立的国营企业,老底子过年买新衣服新鞋置办年货必定都是去这里的。


现在想来,这些百年老店的高光时刻早已过去,可留在老杭州心里的生活印记却愈久弥新。一条公交线路往往汇集了许多城市回忆,一站一站形成层叠的记忆套盒。


摄/北辰


售票员是城市公交营运的历史见证者,人工报站,手工售票,一路上叫叫嚷嚷。我母亲说,“售票员”曾是儿时的梦想职业,我会去沿路的车站捡车票,一张张收集起来夹在硬面笔记簿里。不得不提的还有当年的公交月票,分为普通月票和学生期票等形式,学生票票面还会贴上使用人的相片,可以说仪式感满满。


上世纪90年代起,杭州的公交车逐渐转为电子报站,再后来开始实行无人售票,至此,售票员这个职业消失在历史舞台……这些细节似乎仍在眼前,却又成了城市的“历史”,人们怎能料到二十年后,杭州有了全国第一条刷手机坐公交的线路,而如今,移动支付成了这座城市的日常。


打从十五岁那年搬家之后,我几乎再没完整地坐过7路公交线了。由本地人的生活轨迹蜕变成游客景点线之后的7路公交车,虽少了质朴的温度,但杭州的湖光山色和繁华市井却吸引着愈来愈多的旅人们纷至沓来。


摄/江南君z


当我长大后有能力出门旅行时,每到一座陌生的城市,我也总会去坐当地的公交车,随意选一站下车,漫无目的地走走看看,仿佛就窥到了当地人的某一小段人生似的。


记得我的奶奶过世时,灵车沿着7路公交线从灵隐至湖滨段的线路开了一趟,父亲说,这是老人家一辈子到过的所有地方了,都是她最熟悉亦是最舍不得的一切,最后再带她走一遍,就像回顾她的一生。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对我来说,一条公交线只是我的童年,而对奶奶来说,却是她的整个人生。


责任编辑:鲍清
审核:钱伟锋 陈洁
评论
我要参与评论